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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梦双杰】魂归30

献舍失败背景/双杰cp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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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谊平白生裂隙,夜雨行舟共安眠

 

 

正文

01

夏阳渐盛,自夷陵老祖真身复归云梦江氏已有月余。

初时,门生但凡闻声或是见人都会立刻躲远,似是把邪神厉鬼的名号记得比剑诀还牢,但若是不幸当着宗主的面泄露出半分惧意,又要结结实实地挨上一记眼刀。怕到最后,也不知道是在怕夷陵老祖,还是在怕自家宗主。

然而,时日一长,莫说一把年纪的明眼人,就是刚会爬树的小子都摸清了这位“杀人如麻”的前任江氏首徒到底是什么货色——自己掏鸟蛋不成,就撺掇魏师伯去。哪料到宗主恰巧带着一列门生从树下经过,一大一小被逮个正着,绑在校场上足足暴晒了两个时辰。

 

也不知那位究竟用了什么手段,一贯治下严苛的宗主竟只罚过这么一回,甚至大发慈悲应允了重开莲花坞大门的请求。自江氏灭门重建至今,校场上终于又出现了寻常人家的寻常孩童。

内门亲传弟子自有江慕等人带着修习,有些根骨一般、拜不了师父的江氏小童或是没资格拜师父的外姓小童借着这个机会偷师,宗主和族内长老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干脆随他们去了。

 

做爹娘的平日里忙于营生,闲下来一琢磨却觉得不大对劲。

说好是去莲花坞校场瞅瞅仙人们都是如何修炼的,结果每次回来都带着一身泥污,仔细一打听,慌了:一个老辈子带着一串小辈子下水摸鱼上山抓鸡,荒唐,何其荒唐!原本儿子就不学好,现如今有了带头作乱的,岂不是越发不学好?成龙成凤是指望不上了,至少不能成混混。

街坊邻居们凑拢一处,特地选了个沾点亲故的老伯去江宗主面前游说,盼着那位混世魔王能消停消停,没想到老伯回来之后却无奈地把手一摊。

能怎么办?话才刚说一半,屏风后面就伸出一颗脑袋,正是始作俑者。只听他说些什么“江氏功法讲求与生灵万物相通,关着门苦练,一辈子也成不了气候”的大道理,江宗主听了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让他回去试试小孙子是否有所进益。这一试,才发现小孙子一直闭锁的仙骨竟然不自觉地开了。

 

原来那些上不了台面的所谓消遣根本就是实战功课,夜猎过于危险自然去不得,但是寻常禽鸟对于七八岁的稚童来说却很是趁手。

趁手却难抓,不去则已,一去便要满山遍野跑上整整一日,既能强身健体,又能磨练意志,连带着身法也能迅捷几分。若是半途撂挑子不干,不但晚上没烤鸡烤鸭吃,下次进山还不带你,少不得还要被人瞧轻了去。小孩子最怕落单,大多咬咬牙苦苦支撑,再加上魏无羡从旁指点,一来二去,不过一月的光景,竟然统统长进不少。

也就是这些又缺牙巴又缺心眼的贪玩识不破,天天被磨砺雕琢还满嘴老祖前辈如何如何好,被骗也是活该。何况江宗主都默许了,他们还有什么话可说?内门功法小孩子听不懂又没人教,难道还要把魏无羡这位好心做便宜师父的给撵走吗?

 

若是江澄听了这一通真心实意的夸赞,定要痛骂世人看不穿——魏无羡替江氏收拢人心不假,然而顽劣讨嫌误人子弟更是不假。

 

校场上,江慕正不依不饶地缠着魏无羡,又是抱拳又是作揖,死活要让他讲讲剑法,尤其是宗主口中那套惊世卓绝的“桃花剑法”。

魏无羡被缠得烦了,眼珠提溜一转,肚里坏水又生,命江慕去给他抓几只野鸡来,随后从旁借来一把铁剑,对着满地逃窜的鸡群动了真格。

一时间,校场上鸡毛乱飞,顺着剑气荡起的烈风满场打旋,江慕屡屡被鸡毛遮了视线却又不敢眨眼,好生辛苦地熬过了一盏茶的工夫,却见魏无羡手腕一折收剑入鞘,顿时愣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叫哪门子的惊世卓绝?

 

魏无羡见他一副瞠目结舌的憨厚模样,一手捏起两只清誉受损的光屁股裸/鸡,挑眉笑道:“知道这叫什么吗?拔毛剑法。”一转身,却似跌入寒冬腊月,舌头开始打结,“江……江澄?你怎么来了?”

江澄不予理睬,抬指射出四道劲力,仍旧嘶声尖叫的晚膳终于歪过脖子,不再吵嚷。他半侧身子,直接掠过魏无羡的肩头,冲江慕冷然发问,“死乞白赖大半天,可跟你魏师伯学到什么真功夫了?”

江慕被这道视线刺得心脏骤缩,一时不知该说自己学到了还是没学到。

 

魏无羡暗道不妙,自泅水乘舟荡回莲花坞以来,他二人逐渐寻回以往拌嘴拆台的相处模式,至于那些不太见得光的情愫,都在细水般的日子里藏得严严实实。江澄在这种关口向来迟钝,只当他心病已去、不再纠结于那一夜的唐突过界,若是提出些莫名堂的奇思妙想来,也大多放手让他去做,绝不至于为了这套临时编凑的“拔毛剑法”大动干戈。

恐怕是哪里出了差错。

 

魏无羡忙跨过一步挡住江慕,扯出一个不太圆满的微笑:“你冲他发什么脾气?这种一门心思只图上进的徒弟哪儿去找,要是给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江澄冷笑一声,终于分给他半个眼神:“你要教就认真教,也不怕带歪了我江氏的一根好苗子。”

噢,原来是怕这个,魏无羡凑近一步,贴着江澄耳侧轻声道:“桃花剑法哪儿是什么人都能学的,这天底下我也就只演给你看。至于拔毛剑法……丑是丑了点,但意思都差不多,绝不会带歪你的宝贝徒弟。”

江澄心里微动,退后一步与他拉开距离,神色却仍旧挂着冰霜,先前的怒气竟半分未减:“你的账待会儿慢慢算。”

 

迈开大步穿过回廊,江澄一脚踹开卧房门,设下三重结界以防隔墙有耳,随后顶着一张赛阎罗的黑脸扔了个物件到魏无羡怀里——正是那个巴掌大小的木人。

魏无羡突然心虚起来,咽了口唾沫,问道:“怎么了?”

江澄并不答话,只是定定地瞪着他。

魏无羡冷汗冒了一背,拿不准究竟该坦白多少,只好一点一点地试探:“那个,通灵也不是真通灵,我只能感知到它被唤醒,至于究竟做了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江澄微抬下巴,示意魏无羡继续。这还怎么继续,再往下说,他可就没那么大的胆子了。

 

江澄冷笑一声,隔空抓过木人,挥掌劈开后捻出一道红雾模样的东西:“撬不开你的嘴是吧?”

魏无羡倒吸一口冷气,他知道江澄在查,却没想到江澄心思缜密到这种地步,连通灵的缘由都一并查了。

事已至此,他只能认:“是,这是古书里的一种禁术,撕裂一部分三魂七魄注入桃木,可以达到人木通灵的效果,且不会被他人察觉。如有必要,主人可以强制唤醒它,一般都会做成不起眼的飞鸟小虫,专用于密探传递消息。我采了你的血,让他认你作主,也没别的意思,就是能陪你解个闷罢了。”

 

江澄掀起一道掌风,把几块残木劈头盖脸地砸了过去:“解闷?我倒第一次听说有撕自己魂魄给人解闷的混账东西!”

魏无羡抬手挡下这一道攻势,沉默片刻终于开口:“金光瑶到底能做到什么地步,我也没底,说不定当时就折在乱葬岗,又或者折在金麟台,一条命罢了,没了也不打紧,有个半活的木人能给你留个念想,总比什么也不留要强得多。”

 

江澄被这一番解释彻底激怒,腾地起身,咬牙切齿道:“念想?谁稀罕?我跟你说过什么,你全当耳旁风,忘得一干二净!”

魏无羡心里蓦地一软,柔声道:“我没忘,但也不是我想不出事,就能不出事的。江澄,你和金凌但凡有个好歹,我都活不成,既然能活成了,就好好活着,何必揪着当时那点生死关不放?”说罢,上前取过那团红雾注入眉心,“你看,多简单的事儿,我不过取了十之一二,无妨。”

 

见对面仍旧一言不发,魏无羡实在没了辙,只好投降:“阿澄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下次我一定提前打招呼,别生气了好不好?”

江澄眼眶隐隐显出赤红,似是在努力克制内心的滔天巨浪:“那你下次立血誓的时候,最好记得跟我提前打招呼。”

魏无羡张嘴却半天吐不出一个字,原来江澄真正要秋后算账的,是这个。

 

他心知今日不能善了,除了和盘托出,再无任何平复江澄怒气的办法,于是坦然交代道:“我试过笛曲,无论是压制还是引诱,功力都远远不够,对面有上万只阴虎符催动的走尸,我又不是真的蓬莱仙君,凡胎肉体只能借血誓暂时引开尸群。”

江澄眯缝着眼,见魏无羡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再无耐心与其周旋:“谁要听你那些无可奈何。立的什么誓?”

魏无羡硬着头皮答道:“一日阳寿换半日倒戈。”

 

江澄身形一僵,一把揪住魏无羡的衣领,唇齿一并发起颤来:“你说什么?一日阳寿?那一万只鬼岂不是……”他中途哽咽,后半句竟没能说完。

没有等来想象中的怒斥,魏无羡壮着胆子就势拥住江澄微微颤抖的身躯,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劝慰道:“没事,普通人不也就活个七八十年,我本来是个死人,砍掉三十年,再除去之前耗掉的二十年,也还能再捞三十年。托江宗主的福,总之是个稳赚不赔的买卖。”

江澄方才鼓胀的满腔怒气像被扎了一针,彻底卸没了,心里不住地泛酸:“你的魂魄受过那么多折腾,三十年,骗谁呢?能有二十年就不错了。”

魏无羡被逗乐了,打趣他道:“你咒我早死呢?二十年怎么了?那时候你也五十多了,怕是孙子都有了,还会在意我魏无羡如何如何?说不定盼着我赶紧老腿一蹬上西天,省得占江家一双碗筷,还要防着我带歪你的好苗子。”他一边说着,还一边腾出手来把江澄松掉的腰带重新扣上了。

 

或许是因为魏无羡这混账时日无多,多年攒积下来的怨怼连着今日新添的一笔被一粒衣扣彻底荡平,曾经不屑问、不想问、不敢问的,都如初春时节寒冰化水,轻盈鲜活地递到了嘴边。

江澄道:“当年我杀上乱葬岗,你恨吗?”

魏无羡自嘲道:“怎么会?修鬼道本就有反噬一说,你来或不来,我都只有死路一条,何况我本就该死。”

江澄皱眉:“说实话。”

魏无羡一顿,终于剖开尘封多年的心肺:“我没资格恨你,我这条命是江家的,你要拿去,我自然给。但如果硬要较这个真……我弃生厌世,也确因你来杀我。若是连你都恨我入骨,这世间哪里还有第二个人想要我活着,所以——”

江澄打断,接道:“所以你才做得这么绝,不但不去投胎,还撕了三魂,藏得那么深?”

魏无羡推开江澄,继而凝视他,笑道:“深吗?那我又是怎么回来的呢?”

 

江澄顿悟——所谓割袍断义,不过是各存希冀、各留后路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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